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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體第一
夫人者國之先，國者君之本。人主之體，如山岳焉，高峻而不動；如日月焉，貞明而普照。兆庶之所瞻仰，天下之所歸往。寬大其志，足以兼包；平正其心足以制斷。非威德無以致遠(yuǎn)，非慈厚無以懷人。撫九族以仁，接大臣以禮。奉先思孝，處位思恭。傾己勤勞，以行德義，此乃君之體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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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人者國之先，國者君之本。人主之體，如山岳焉，高峻而不動；如日月焉，貞明而普照。兆庶之所瞻仰，天下之所歸往。寬大其志，足以兼包；平正其心足以制斷。非威德無以致遠(yuǎn)，非慈厚無以懷人。撫九族以仁，接大臣以禮。奉先思孝，處位思恭。傾己勤勞，以行德義，此乃君之體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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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親第二
夫六合曠道，大寶重任。曠道不可偏制，故與人共理之；重任不可獨居，故與人共守之。是以封建親戚，以為藩衛(wèi)，安危同力，盛衰一心。遠(yuǎn)近相持，親疏兩用。并兼路塞，逆節(jié)不生。昔周之興也，割裂山河，分王宗族。內(nèi)有晉鄭之輔，外有魯衛(wèi)之虞。故卜祚靈長，歷年數(shù)百。秦之季也，棄淳于之策，納李斯之謀。不親其親，獨智其智，顛覆莫恃，二世而亡。斯豈非枝葉扶疏，則根柢難拔；股肱既殞，則心腹無依者哉！漢祖初定關(guān)中，戒亡秦之失策，廣封懿親，過于古制。大則專都偶國，小則跨郡連州。末大則危，尾大難掉。六王懷叛逆之志，七國受鈇鉞之誅。此皆地廣兵強積勢之所致也。魏武創(chuàng)業(yè)，暗于遠(yuǎn)圖。子弟無封戶之人，宗室無立錐之地。外無維城以自固，內(nèi)無盤石以為基。遂乃大器保于他人，社稷亡于異姓。語曰：“流盡其源竭，條落則根枯?！贝酥^也。
夫封之太強，則為噬臍之患；致之太弱則無固本之基。由此而言，莫若眾建宗親而少力。使輕重相鎮(zhèn)，憂樂是同。則上無猜忌之心，下無侵冤之慮。此封建之鑒也。斯二者，安國之基。
君德之弘，唯資博達(dá)。設(shè)令縣教，以術(shù)化人。應(yīng)務(wù)適時，以道制物。
術(shù)以神隱為妙，道以光大為功。括蒼旻以體心，則人仰之而不測；包厚地以為量，則人循之而無端。蕩蕩難名，宜其不遠(yuǎn)。且敦穆九族，放勛流美于前；克諧烝乂，重華垂譽于后。無以奸破義，無以疏間親。察之以明，撫之以德，則邦家俱泰，骨肉無虞，良為美矣。
求賢第三
夫國之匡輔，必待忠良。任使得人，天下自治。故堯命四岳，舜舉八元，以成恭己之隆，用贊欽明之道。士之居世，賢之立身，莫不戢翼隱鱗，待風(fēng)云之會；懷奇蘊異，思會遇之秋。是明君旁求俊乂，博訪英賢，搜揚側(cè)陋。不以卑而不用，不以辱而不尊。昔伊尹，有莘之媵臣；呂望，渭濱之賤老。夷吾困于縲紲；韓信弊于逃亡。商湯不以鼎俎為羞，姬文不以屠釣為恥，終能獻(xiàn)規(guī)景亳，光啟殷朝；執(zhí)旌牧野，會昌周室。
齊成一匡之業(yè)，實資仲父之謀；漢以六合為家，寔賴淮陰之策。
故舟航之絕海也，必假橈楫之功；鴻鵠之凌云也，必因羽翮之用；帝王之為國也，必藉匡輔之資。故求之斯勞，任之斯逸。照車十二，黃金累千，豈如多士之隆，一賢之重。此乃求賢之貴也。
審官第四
夫設(shè)官分職，所以闡化宣風(fēng)。故明主之任人，如巧匠之制木，直者以為轅，曲者以為輪；長者以為棟梁，短者以為栱角。無曲直長短，各有所施。明主之任人，亦由是也。智者取其謀，愚者取其力；勇者取其威，怯者取其慎，無智、愚、勇、怯，兼而用之。故良匠無棄材，明主無棄士。不以一惡忘其善；勿以小瑕掩其功。割政分機，盡其所有。然則函牛之鼎，不可處以烹雞；捕鼠之貍，不可使以搏獸；一鈞之器，不能容以江漢之流；百石之車，不可滿以斗筲之粟。何則大非小之量，輕非重之宜。
今人智有短長，能有巨細(xì)?；蛱N百而尚少，或統(tǒng)一而為多。有輕才者，不可委以重任；有小力者，不可賴以成職。委任責(zé)成，不勞而化，此設(shè)官之當(dāng)也。斯二者治亂之源。
立國制人，資股肱以合德；宣風(fēng)導(dǎo)俗，俟明賢而寄心。列宿騰天，助陰光之夕照；百川決地，添溟渤之深源。海月之深朗，猶假物而為大。君人御下，統(tǒng)極理時，獨運方寸之心，以括九區(qū)之內(nèi)，不資眾力何以成功？必須明職審賢，擇材分祿。得其人則風(fēng)行化洽，失其用則虧教傷人。故云則哲惟難，良可慎也！
納諫第五
夫王者，高居深視，虧聰阻明?？钟羞^而不聞，懼有闕而莫補。所以設(shè)鞀樹木，思獻(xiàn)替之謀；傾耳虛心，佇忠正之說。言之而是，雖在仆隸芻蕘，猶不可棄也；言之而非，雖在王侯卿相，未必可容。其義可觀，不責(zé)其辯；其理可用，不責(zé)其文。至若折檻壞疏，標(biāo)之以作戒；引裾卻坐，顯之以自非。故忠者瀝其心，智者盡其策。臣無隔情于上，君能遍照于下。
昏主則不然，說者拒之以威；勸者窮之以罪。大臣惜祿而莫諫，小臣畏誅而不言。恣暴虐之心，極荒淫之志。其為雍塞，無由自知。以為德超三皇，材過五帝。至于身亡國滅，豈不悲哉！此拒諫之惡也。
去讒第六
夫讒佞之徒，國之蟊賊也。爭榮華于旦夕，競勢利于市朝。以其諂諛之姿，惡忠賢之在己上；奸邪之志，怨富貴之不我先。朋黨相持，無深而不入；比周相習(xí)，無高而不升。令色巧言，以親于上；先意承旨，以悅于君。朝有千臣，昭公去國而方悟；弓無九石，宣王終身而不知。
以疏間親，宋有伊戾之禍；以邪敗正，楚有郤宛之誅。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，忠臣孝子之可泣冤。故叢蘭欲茂，秋風(fēng)敗之；王者欲明，讒人蔽之。此奸佞之危也。斯二者，危國之本。
砥躬礪行，莫尚于忠言；敗德敗心，莫逾于讒佞。今人顏貌同于目際，猶不自瞻，況是非在于無形，奚能自睹？何則飾其容者，皆解窺于明鏡，修其德者，不知訪于哲人。詎自庸愚，何迷之甚！良由逆耳之辭難受，順心之說易從。彼難受者，藥石之苦喉也；此易從者，鴆毒之甘口也！明王納諫，病就苦而能消；暗主從諛，命因甘而致殞?？刹徽]哉！可不誡哉！
誡盈第七
夫君者，儉以養(yǎng)性，靜以修身。儉則人不勞，靜則下不擾。人勞則怨起，下擾則政乖。人主好奇技淫聲、鷙鳥猛獸，游幸無度，田獵不時。如此則徭役煩，徭役煩則人力竭，人力竭則農(nóng)桑廢焉。人主好高臺深池，雕琢刻鏤，珠玉珍玩，黼黻絺绤。如此則賦斂重，賦斂重則人財匱，人財匱則饑寒之患生焉。亂世之君，極其驕奢，恣其嗜欲。土木衣緹繡，而人裋褐不全；犬馬厭芻豢，而人糟糠不足。故人神怨憤，上下乖離，佚樂未終，傾危已至。此驕奢之忌也。
崇儉第八
夫圣世之君，存乎節(jié)儉。富貴廣大，守之以約；睿智聰明，守之以愚。不以身尊而驕人，不以德厚而矜物。茅茨不剪，采椽不斫，舟車不飾，衣服無文，土階不崇，大羹不和。非憎榮而惡味，乃處薄而行儉。故風(fēng)淳俗樸，比屋可封。此節(jié)儉之德也。斯二者，榮辱之端。
奢儉由人，安危在己。五關(guān)近閉，則嘉命遠(yuǎn)盈；千欲內(nèi)攻，則兇源外發(fā)。是以丹桂抱蠹，終摧曜月之芳；朱火含煙，遂郁凌云之焰。以是知驕出于志，不節(jié)則志傾；欲生于身，不遏則身喪。故桀紂肆情而禍結(jié)，堯舜約己而福延，可不務(wù)乎？
賞罰第九
夫天之育物，猶君之御眾。天以寒暑為德，君以仁愛為心。寒暑既調(diào)，則時無疾疫；風(fēng)雨不節(jié)，則歲有饑寒。仁愛下施，則人不凋弊；教令失度，則政有乖違。防其害源者，使民不犯其法；開其利本者，使民各務(wù)其業(yè)。顯罰以威之，明賞以化之。威立則惡者懼，化行則善者勸。適己而妨于道，不加祿焉；逆己而便于國，不施刑焉。故賞者不德君，功之所致也；罰者不怨上，罪之所當(dāng)也。故《書》曰：無偏無黨，王道蕩蕩。此賞罰之權(quán)也。
務(wù)農(nóng)第十
夫食為人天，農(nóng)為政本。倉廩實則知禮節(jié)，衣食足則志廉恥。故躬耕東郊，敬授人時。國無九歲之儲，不足備水旱；家無一年之服，不足御寒暑。然而莫不帶犢佩牛，棄堅就偽。求伎巧之利，廢農(nóng)桑之基。以一人耕而百人食，其為害也，甚于秋螟。莫若禁絕浮華，勸課耕織，使人還其本，俗反其真，則競懷仁義之心，永絕貪殘之路，此務(wù)農(nóng)之本也。斯二者，制俗之機。
子育黎黔，惟資威惠。惠而懷也，則殊俗歸風(fēng)，若披霜而照春日；威可懼也，則中華懾軏，如履刃而戴雷霆。必須威惠并施，剛?cè)醿捎?，畫刑不犯，移木無欺。賞罰既明，則善惡斯別；仁信并著，則遐邇宅心。勤穡務(wù)農(nóng)，則饑寒之患塞；遏奢禁麗，則豐厚之利興。且君之化下，如風(fēng)偃草。上不節(jié)心，則下多逸志；君不約己，而禁人為非，是猶惡火之燃，添薪望止其焰；忿池之濁，撓浪欲澄其流，不可得也。莫若先正其身，則人不言而化矣。
閱武第十一
夫兵甲者，國之兇器也。土地雖廣，好戰(zhàn)則人雕；邦國雖安，忘戰(zhàn)則人殆。雕非保全之術(shù)，殆非擬寇之方。不可以全除，不可以常用，故農(nóng)隙講武，習(xí)威儀也。是以勾踐軾蛙，卒成霸業(yè)；徐偃棄武，終以喪邦。何則？越習(xí)其威，徐忘其備也。孔子曰：不教人戰(zhàn)，是謂棄之。故知弧矢之威，以利天下。此用兵之機也。
崇文第十二
夫功成設(shè)樂，治定制禮。禮樂之興，以儒為本。弘風(fēng)導(dǎo)俗，莫尚于文；敷教訓(xùn)人，莫善于學(xué)。因文而隆道，假學(xué)以光身。不臨深溪，不知地之厚；不游文翰，不識智之源。然則質(zhì)蘊吳竿，非筈羽不美；性懷辨慧，非積學(xué)不成。是以建明堂，立辟雍。博覽百家，精研六藝，端拱而知天下，無為而鑒古今。飛英聲，騰茂實，光于天下不朽者，其唯學(xué)乎？此崇文術(shù)也。斯二者，遞為國用。
至若長氣亙地，成敗定乎鋒端；巨浪滔天，興亡決乎一陣。當(dāng)此之際，則貴干戈而賤庠序。及乎海岳既晏，波塵已清，偃七德之余威，敷九功之大化。當(dāng)此之際，則輕甲胄而重詩書。是知文武二途，舍一不可，與時優(yōu)劣，各有其宜。武士儒人，焉可廢也。此十二條者，帝王之大綱也。安危興廢，咸在茲焉。
古人有云，非知之難，惟行不易；行之可勉，惟終實難。是以暴亂之君，非獨明于惡路；圣哲之主，非獨見于善途。良由大道遠(yuǎn)而難遵，邪徑近而易踐。小人俯從其易，不得力行其難，故禍敗及之；君子勞處其難，不能力居其易，故福慶流之。故知禍福無門，惟人所召。欲悔非于既往，惟慎禍于將來。當(dāng)擇圣主為師。毋以吾為前鑒。取法于上，僅得為中；取法于中，故為其下。自非上德，不可效焉。吾在位以來，所制多矣。奇麗服，錦繡珠玉，不絕于前，此非防欲也；雕楹刻桷，高臺深池，每興其役，此非儉志也；犬馬鷹鶻，無遠(yuǎn)必致，此非節(jié)心也；數(shù)有行幸，以亟勞人，此非屈己也。斯事者，吾之深過，勿以茲為是而后法焉。但我濟育蒼生其益多，平定寰宇其功大，益多損少，人不怨；功大過微，德未以之虧。然猶之盡美之蹤，于焉多愧；盡善之道，顧此懷慚。況汝無纖毫之功，直緣基而履慶？若崇善以廣德，則業(yè)泰身安；若肆情以縱非，則業(yè)傾身喪。且成遲敗速者，國之基也；失易得難者，天之位也。可不惜哉？可不慎哉？
收起 夫六合曠道，大寶重任。曠道不可偏制，故與人共理之；重任不可獨居，故與人共守之。是以封建親戚，以為藩衛(wèi)，安危同力，盛衰一心。遠(yuǎn)近相持，親疏兩用。并兼路塞，逆節(jié)不生。昔周之興也，割裂山河，分王宗族。內(nèi)有晉鄭之輔，外有魯衛(wèi)之虞。故卜祚靈長，歷年數(shù)百。秦之季也，棄淳于之策，納李斯之謀。不親其親，獨智其智，顛覆莫恃，二世而亡。斯豈非枝葉扶疏，則根柢難拔；股肱既殞，則心腹無依者哉！漢祖初定關(guān)中，戒亡秦之失策，廣封懿親，過于古制。大則專都偶國，小則跨郡連州。末大則危，尾大難掉。六王懷叛逆之志，七國受鈇鉞之誅。此皆地廣兵強積勢之所致也。魏武創(chuàng)業(yè)，暗于遠(yuǎn)圖。子弟無封戶之人，宗室無立錐之地。外無維城以自固，內(nèi)無盤石以為基。遂乃大器保于他人，社稷亡于異姓。語曰：“流盡其源竭，條落則根枯?！贝酥^也。
夫封之太強，則為噬臍之患；致之太弱則無固本之基。由此而言，莫若眾建宗親而少力。使輕重相鎮(zhèn)，憂樂是同。則上無猜忌之心，下無侵冤之慮。此封建之鑒也。斯二者，安國之基。
君德之弘，唯資博達(dá)。設(shè)令縣教，以術(shù)化人。應(yīng)務(wù)適時，以道制物。
術(shù)以神隱為妙，道以光大為功。括蒼旻以體心，則人仰之而不測；包厚地以為量，則人循之而無端。蕩蕩難名，宜其不遠(yuǎn)。且敦穆九族，放勛流美于前；克諧烝乂，重華垂譽于后。無以奸破義，無以疏間親。察之以明，撫之以德，則邦家俱泰，骨肉無虞，良為美矣。
求賢第三
夫國之匡輔，必待忠良。任使得人，天下自治。故堯命四岳，舜舉八元，以成恭己之隆，用贊欽明之道。士之居世，賢之立身，莫不戢翼隱鱗，待風(fēng)云之會；懷奇蘊異，思會遇之秋。是明君旁求俊乂，博訪英賢，搜揚側(cè)陋。不以卑而不用，不以辱而不尊。昔伊尹，有莘之媵臣；呂望，渭濱之賤老。夷吾困于縲紲；韓信弊于逃亡。商湯不以鼎俎為羞，姬文不以屠釣為恥，終能獻(xiàn)規(guī)景亳，光啟殷朝；執(zhí)旌牧野，會昌周室。
齊成一匡之業(yè)，實資仲父之謀；漢以六合為家，寔賴淮陰之策。
故舟航之絕海也，必假橈楫之功；鴻鵠之凌云也，必因羽翮之用；帝王之為國也，必藉匡輔之資。故求之斯勞，任之斯逸。照車十二，黃金累千，豈如多士之隆，一賢之重。此乃求賢之貴也。
審官第四
夫設(shè)官分職，所以闡化宣風(fēng)。故明主之任人，如巧匠之制木，直者以為轅，曲者以為輪；長者以為棟梁，短者以為栱角。無曲直長短，各有所施。明主之任人，亦由是也。智者取其謀，愚者取其力；勇者取其威，怯者取其慎，無智、愚、勇、怯，兼而用之。故良匠無棄材，明主無棄士。不以一惡忘其善；勿以小瑕掩其功。割政分機，盡其所有。然則函牛之鼎，不可處以烹雞；捕鼠之貍，不可使以搏獸；一鈞之器，不能容以江漢之流；百石之車，不可滿以斗筲之粟。何則大非小之量，輕非重之宜。
今人智有短長，能有巨細(xì)?；蛱N百而尚少，或統(tǒng)一而為多。有輕才者，不可委以重任；有小力者，不可賴以成職。委任責(zé)成，不勞而化，此設(shè)官之當(dāng)也。斯二者治亂之源。
立國制人，資股肱以合德；宣風(fēng)導(dǎo)俗，俟明賢而寄心。列宿騰天，助陰光之夕照；百川決地，添溟渤之深源。海月之深朗，猶假物而為大。君人御下，統(tǒng)極理時，獨運方寸之心，以括九區(qū)之內(nèi)，不資眾力何以成功？必須明職審賢，擇材分祿。得其人則風(fēng)行化洽，失其用則虧教傷人。故云則哲惟難，良可慎也！
納諫第五
夫王者，高居深視，虧聰阻明?？钟羞^而不聞，懼有闕而莫補。所以設(shè)鞀樹木，思獻(xiàn)替之謀；傾耳虛心，佇忠正之說。言之而是，雖在仆隸芻蕘，猶不可棄也；言之而非，雖在王侯卿相，未必可容。其義可觀，不責(zé)其辯；其理可用，不責(zé)其文。至若折檻壞疏，標(biāo)之以作戒；引裾卻坐，顯之以自非。故忠者瀝其心，智者盡其策。臣無隔情于上，君能遍照于下。
昏主則不然，說者拒之以威；勸者窮之以罪。大臣惜祿而莫諫，小臣畏誅而不言。恣暴虐之心，極荒淫之志。其為雍塞，無由自知。以為德超三皇，材過五帝。至于身亡國滅，豈不悲哉！此拒諫之惡也。
去讒第六
夫讒佞之徒，國之蟊賊也。爭榮華于旦夕，競勢利于市朝。以其諂諛之姿，惡忠賢之在己上；奸邪之志，怨富貴之不我先。朋黨相持，無深而不入；比周相習(xí)，無高而不升。令色巧言，以親于上；先意承旨，以悅于君。朝有千臣，昭公去國而方悟；弓無九石，宣王終身而不知。
以疏間親，宋有伊戾之禍；以邪敗正，楚有郤宛之誅。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，忠臣孝子之可泣冤。故叢蘭欲茂，秋風(fēng)敗之；王者欲明，讒人蔽之。此奸佞之危也。斯二者，危國之本。
砥躬礪行，莫尚于忠言；敗德敗心，莫逾于讒佞。今人顏貌同于目際，猶不自瞻，況是非在于無形，奚能自睹？何則飾其容者，皆解窺于明鏡，修其德者，不知訪于哲人。詎自庸愚，何迷之甚！良由逆耳之辭難受，順心之說易從。彼難受者，藥石之苦喉也；此易從者，鴆毒之甘口也！明王納諫，病就苦而能消；暗主從諛，命因甘而致殞?？刹徽]哉！可不誡哉！
誡盈第七
夫君者，儉以養(yǎng)性，靜以修身。儉則人不勞，靜則下不擾。人勞則怨起，下擾則政乖。人主好奇技淫聲、鷙鳥猛獸，游幸無度，田獵不時。如此則徭役煩，徭役煩則人力竭，人力竭則農(nóng)桑廢焉。人主好高臺深池，雕琢刻鏤，珠玉珍玩，黼黻絺绤。如此則賦斂重，賦斂重則人財匱，人財匱則饑寒之患生焉。亂世之君，極其驕奢，恣其嗜欲。土木衣緹繡，而人裋褐不全；犬馬厭芻豢，而人糟糠不足。故人神怨憤，上下乖離，佚樂未終，傾危已至。此驕奢之忌也。
崇儉第八
夫圣世之君，存乎節(jié)儉。富貴廣大，守之以約；睿智聰明，守之以愚。不以身尊而驕人，不以德厚而矜物。茅茨不剪，采椽不斫，舟車不飾，衣服無文，土階不崇，大羹不和。非憎榮而惡味，乃處薄而行儉。故風(fēng)淳俗樸，比屋可封。此節(jié)儉之德也。斯二者，榮辱之端。
奢儉由人，安危在己。五關(guān)近閉，則嘉命遠(yuǎn)盈；千欲內(nèi)攻，則兇源外發(fā)。是以丹桂抱蠹，終摧曜月之芳；朱火含煙，遂郁凌云之焰。以是知驕出于志，不節(jié)則志傾；欲生于身，不遏則身喪。故桀紂肆情而禍結(jié)，堯舜約己而福延，可不務(wù)乎？
賞罰第九
夫天之育物，猶君之御眾。天以寒暑為德，君以仁愛為心。寒暑既調(diào)，則時無疾疫；風(fēng)雨不節(jié)，則歲有饑寒。仁愛下施，則人不凋弊；教令失度，則政有乖違。防其害源者，使民不犯其法；開其利本者，使民各務(wù)其業(yè)。顯罰以威之，明賞以化之。威立則惡者懼，化行則善者勸。適己而妨于道，不加祿焉；逆己而便于國，不施刑焉。故賞者不德君，功之所致也；罰者不怨上，罪之所當(dāng)也。故《書》曰：無偏無黨，王道蕩蕩。此賞罰之權(quán)也。
務(wù)農(nóng)第十
夫食為人天，農(nóng)為政本。倉廩實則知禮節(jié)，衣食足則志廉恥。故躬耕東郊，敬授人時。國無九歲之儲，不足備水旱；家無一年之服，不足御寒暑。然而莫不帶犢佩牛，棄堅就偽。求伎巧之利，廢農(nóng)桑之基。以一人耕而百人食，其為害也，甚于秋螟。莫若禁絕浮華，勸課耕織，使人還其本，俗反其真，則競懷仁義之心，永絕貪殘之路，此務(wù)農(nóng)之本也。斯二者，制俗之機。
子育黎黔，惟資威惠。惠而懷也，則殊俗歸風(fēng)，若披霜而照春日；威可懼也，則中華懾軏，如履刃而戴雷霆。必須威惠并施，剛?cè)醿捎?，畫刑不犯，移木無欺。賞罰既明，則善惡斯別；仁信并著，則遐邇宅心。勤穡務(wù)農(nóng)，則饑寒之患塞；遏奢禁麗，則豐厚之利興。且君之化下，如風(fēng)偃草。上不節(jié)心，則下多逸志；君不約己，而禁人為非，是猶惡火之燃，添薪望止其焰；忿池之濁，撓浪欲澄其流，不可得也。莫若先正其身，則人不言而化矣。
閱武第十一
夫兵甲者，國之兇器也。土地雖廣，好戰(zhàn)則人雕；邦國雖安，忘戰(zhàn)則人殆。雕非保全之術(shù)，殆非擬寇之方。不可以全除，不可以常用，故農(nóng)隙講武，習(xí)威儀也。是以勾踐軾蛙，卒成霸業(yè)；徐偃棄武，終以喪邦。何則？越習(xí)其威，徐忘其備也。孔子曰：不教人戰(zhàn)，是謂棄之。故知弧矢之威，以利天下。此用兵之機也。
崇文第十二
夫功成設(shè)樂，治定制禮。禮樂之興，以儒為本。弘風(fēng)導(dǎo)俗，莫尚于文；敷教訓(xùn)人，莫善于學(xué)。因文而隆道，假學(xué)以光身。不臨深溪，不知地之厚；不游文翰，不識智之源。然則質(zhì)蘊吳竿，非筈羽不美；性懷辨慧，非積學(xué)不成。是以建明堂，立辟雍。博覽百家，精研六藝，端拱而知天下，無為而鑒古今。飛英聲，騰茂實，光于天下不朽者，其唯學(xué)乎？此崇文術(shù)也。斯二者，遞為國用。
至若長氣亙地，成敗定乎鋒端；巨浪滔天，興亡決乎一陣。當(dāng)此之際，則貴干戈而賤庠序。及乎海岳既晏，波塵已清，偃七德之余威，敷九功之大化。當(dāng)此之際，則輕甲胄而重詩書。是知文武二途，舍一不可，與時優(yōu)劣，各有其宜。武士儒人，焉可廢也。此十二條者，帝王之大綱也。安危興廢，咸在茲焉。
古人有云，非知之難，惟行不易；行之可勉，惟終實難。是以暴亂之君，非獨明于惡路；圣哲之主，非獨見于善途。良由大道遠(yuǎn)而難遵，邪徑近而易踐。小人俯從其易，不得力行其難，故禍敗及之；君子勞處其難，不能力居其易，故福慶流之。故知禍福無門，惟人所召。欲悔非于既往，惟慎禍于將來。當(dāng)擇圣主為師。毋以吾為前鑒。取法于上，僅得為中；取法于中，故為其下。自非上德，不可效焉。吾在位以來，所制多矣。奇麗服，錦繡珠玉，不絕于前，此非防欲也；雕楹刻桷，高臺深池，每興其役，此非儉志也；犬馬鷹鶻，無遠(yuǎn)必致，此非節(jié)心也；數(shù)有行幸，以亟勞人，此非屈己也。斯事者，吾之深過，勿以茲為是而后法焉。但我濟育蒼生其益多，平定寰宇其功大，益多損少，人不怨；功大過微，德未以之虧。然猶之盡美之蹤，于焉多愧；盡善之道，顧此懷慚。況汝無纖毫之功，直緣基而履慶？若崇善以廣德，則業(yè)泰身安；若肆情以縱非，則業(yè)傾身喪。且成遲敗速者，國之基也；失易得難者，天之位也。可不惜哉？可不慎哉？
